西藏:非正常人类竞技场
西藏一直以来都是我心目中的一个谜。
去西藏之前,我看过无数人发自内心的赞歌和颂歌,知道那个“离太阳最近的地方”一定有些特别的奇异之处,像磁铁一样吸引着各处纷至沓来的铁屑们。而且有很多铁屑一旦被吸去那里就再不肯离开,还有更多的则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吸回去。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别的地方倒也算了,可那是西藏啊,全世界最不适合人居的地方之一啊。偏偏这样的事情在别处没听说过,偏偏就发生在“不适合人居”的西藏。
到了西藏之后,我更搞不明白了。那个有一半地方像月球一样的自治区,海拔高度平平常常就在4000米上下,大家能呼吸到的氧气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二。刚刚进藏的人,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同程度的身体不适,不敢洗澡的有,天天喝感冒冲剂的有,可大家还是把西藏当成了乐土。在西藏尤其是拉萨生活可不是一件容易或者便宜的事情,水果贵、蔬菜贵、吃饭贵、住店贵,对于长期混在西藏的人来说,生活压力不算小。在西藏旅行就更不容易,交通不便、住宿条件不好、门票巨贵、其它价格也一样不便宜,真要把西藏都走一遍,除了需要大把的时间,还需要大把的银子。就这,照样挡不住死心塌地的西藏FAN,背着大包穿着制服成群结队地涌进来。
一路上,我只要有机会就去问那些老西藏(他们很多人自称“拉漂”的,“漂在拉萨”的意思),到底是什么吸引他们就这么混在那里不离开,祖国的河山那么壮阔美丽,怎么就被一个西藏绊住了呢?可惜,没有人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,大家多是支支吾吾的,顶多说几句“拉萨现在不行了不如以前了”“现在的拉漂拉帮结派了没劲了”等等。我还是不很能理解。
在这次尼泊尔和西藏的日子里,我遇到了不少神人,但总觉得尼泊尔和西藏的神人不太一样,各有各的神法。起先我想不清楚大家的神法有何不同,后来在离开西藏的一路上,遇见了几十个骑着自行车进藏的猛驴,无聊之中的我终于琢磨出来了一点味道:难怪不同呢,原来原因就在西藏本身,因为西藏实在太不同了,因此那里成了全世界唯一的“非正常人类竞技场”。
西藏的这一场竞技,如同一个大型网游的现实版,大家各自挑选一个角色扮演起来,登山的登山、摄影的摄影、拜佛的拜佛、自驾的自驾,就算是完全没有一技之长,烂在拉萨烂个一年半载也能出人头地,所谓行行出状元。正因为人人有机会,所以在各自的生活中憋闷得不堪忍受的人们(以失恋的失业的居多),把西藏当成了一个摆脱平常生活的出口,仿佛到了西藏就可以推翻自己过去的一切,重新再活一次。
到西藏参加竞技的选手多以“驴”自居,但驴比驴气死驴,那些德高望重的资深老驴处处受人景仰留下传说故事无数,而刚刚入门的菜驴则每每要仰人鼻息才能靠近组织。所以,选手们在进入比赛环境以后最重要的一个目标,就是拼命练级以图迅速提高自己的级别,由菜驴而肉驴而老驴而名驴而神驴,最终成为超级无敌传说驴。
大家练级的方式各有不同,干什么无所谓,怎么干才比较要紧。单拿进藏而言,坐飞机进来估计得扣分。陆路进藏也有讲究,青藏线得分最低,滇藏、川藏分数稍高,新藏线能拿个高分。以交通工具论,包“牛头”(丰田陆地巡洋舰)的要扣分,搭普通班车不奖不罚,搭臭气熏天的卧铺长途车才有加分;自驾进藏也分什么车型,桑塔纳以下有分加,要是开一QQ奥拓什么的能得高分。如果使用非常规的交通方式,分数则会加得更高,比如搭顺风车、骑摩托、骑自行车、溜旱冰、徒步,都能按不同难度加分,要是有谁从新藏线一路磕着长头去了拉萨,那当场就是神驴了,估计事迹能被人传诵几十年。
登山的练级比较简单但是很费钱,所以身体不好腰包不厚最好躲远点。很简单,把8000米以上的山全登一遍那就功成名就了;标准再低一点,花20万登回珠峰也成。当然,如果是无氧登顶得分就更高。
相比之下,玩摄影的色驴晋级比较艰难,一般的好片片谁都能拍出千把百张,一点不稀奇,所以只好比比谁的器材更高级更笨重更昂贵,天天扛着打鸟的大炮在外面起早贪黑的成面比较高。当然,如果有绝活迅速晋级也不难,比如用手机拍出了全国得奖作品的,也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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